屋裏散發著裊裊的檀香，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端坐在屏風後，端起一壺茶水往茶杯裏倒去。

“蘇澤。”老人開口。

“坐。”對方朝前伸手。

“我此次前來，是有件事想找你...”老人剛和龍君浩坐下，對方就直接打斷道，

“喝茶。”

老人話一斷，動作不由一僵。

但看著對方溫潤爾雅的面目，他只好端起茶杯，品了一口。

“說吧，什麽事。”老人喝完茶後，中年男子才開口問道。

“我想讓我這後輩去你家祠堂一次。”老人剛說完，對方就擡起了頭，一對洞若燭火的目光看向一旁的龍君浩。

龍君浩頓時感到一股隱隱的壓力，他放在腿上的雙手緊握，眉頭緊鎖。

“你叫龍君浩？”忽然，中年男子蘇澤移開了目光，淡淡問道。

“沒錯。”

“蘇墨是你師兄還是師弟？”蘇澤倏地嘴角一勾，饒有意味地問道。

“果然...”老人心中嘆了口氣，龍君浩果然是為了那個蘇墨而來的。

“我不認識蘇墨。”突然，龍君浩給出了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答案。

“哦？”蘇澤眼睛微微瞇起。

“我只有一個師兄，他的名字叫林默。”龍君浩直視著對方的眼睛，道。

“哈哈！”蘇澤笑了，

然後他提高了聲音，突然再度問道，“我可再問你一次，蘇墨是你師兄還是師弟？”

隨著對方的話語，龍君浩身子陡然往下一沈。

一股無與倫比的重力瞬間襲來，龍君浩只覺得好似有一座山擠壓在了自己肩上。

他雙腿猛地彎曲，心臟急速跳動，整個人骨骼吱嘎作響。

“君浩！”老人喝道。

“他...叫林默！”龍君浩死死咬著牙，體內真氣瘋狂湧動，他擡起頭，盯著蘇澤，眼神兇狠地宛如一頭餓狼。

這時，蘇澤卻一擺衣袖，龍君浩身上的重力瞬間消失。

他強撐著身子不跪倒在地，大口呼吸著空氣。

“蘇墨也好，林默也罷，不過只是簡簡單單兩個字而已。”蘇澤緩緩開口，

風輕雲淡，與剛才判若兩人。

他重新坐下，道，“這麽說來，你此次前來是想給他母親上香？”

“沒錯！”龍君浩狠狠地吐了口氣，再度昂起了頭。

“呵，自己母親的忌日，居然要別人來給他代替。”蘇澤輕笑著搖頭，“想著到了化境就可以衣錦還鄉了？”

“也不知道蘇清那家夥怎麽想的。”

蘇澤打開茶杯，然後吹了口氣，道，“行吧，待會我讓寒兒帶你去祠堂。

記住了他母親的靈牌在最底下，到時候可別找錯了位置。”

說完，他抿嘴品了一口，眼睛微亮，“味道剛剛好。”

而後，先前那個白衣少年也走了進來，帶著龍君浩離開。

此後，蘇澤才看向老人，笑道，“一株一百年的人參，就換他上這一炷香？值嗎？”

“他是我們龍家如今的第一序列，自然值！”老人摩挲著手中的陰沈木龍頭拐杖。

“呵。”蘇澤看著老人，“說起來你們龍家自從跟著政府做事後，作風就越來越讓我不明白了。”

“自然比不上你蘇家家主的眼光。”老人冷嘲暗諷道。

“呵。”蘇澤搖頭。

......

......

外邊，白衣少年緩緩走著。

龍君浩跟在其身後，再度路過了那個碧綠一片的湖泊，此刻他管住了自己的好奇心，不再看去。

不一會兒，二人便來到了一個古色古香的廟堂前。

看著裏面裊裊升起的炷煙，龍君浩不禁問道，“這裏便是你們蘇家的祠堂？”

“沒錯，進去吧。”白衣少年清冷道。

很快，龍君浩便走了進去。

白衣少年跟在起身後，他並未走進去，而是就站在祠堂外，看著龍君浩，避免他做出什麽壞事。

進到蘇家祠堂後，龍君浩看著眼前一個層層疊疊，錯落有致的靈牌，以及位於最高處的一個人物雕塑，不禁感到莫名的震撼。

“蘇長青......”

“蘇賦江......”

“蘇雲.......”

“蘇......”

首排的幾乎全是蘇氏一族的先人，有的名字響亮，在當時是不可一世的人物，有的則默默無名，從未聽說過。

雲煙環繞中，龍君浩繼續尋找。

但找了半天，龍君浩卻始終無法找到林默母親的名字。

他不禁眉頭皺起，忽然腦子裏想起方才蘇澤所說的那番話。

他深吸了口氣，然後朝下看去。

果然，在黃梨木的桌腳下，接有蛛網布滿灰塵的地方，一個有些破敗的靈牌倒靠在那處。

孤零零的，與其他那些靈牌完全是兩幅模樣。

“蘇家！！！”龍君浩此刻才明白為什麽林默每每念起蘇家，都充滿了無法化解的怨氣。

身為人子，居然看著自己母親的靈牌無法被擺放在桌上，而是如此羞辱。

“叫什麽叫？”外邊，蘇寒微微皺眉，看了眼屋裏的龍君浩，道，“別打擾了先人。”

“打擾？”龍君浩低聲冷笑，他將林默母親的靈牌撿起，然後不顧上面的灰塵，用衣袖使勁擦拭。

布有裂痕的靈牌上露出了兩個字——林素。

“是個好名字，想來也肯定是個眉眼溫柔的女子。”龍君浩想起以往，和林默談起他母親時，他嘴角不自覺上揚的幅度。

“一般，人們總喜歡給那些無能的人叫作是溫柔。”門外，蘇寒聽見龍君浩的自語，不由道。

龍君浩攥緊了拳頭，平覆心情。

忽然他想起什麽事，問道，“對了，林默他母親的香爐呢？”

他前方，每一個靈牌前都有一個古韻古香的銅爐，唯獨卻少了林默母親的一塊位置，自然連她的香爐也沒有。

聞言，蘇寒道，“香爐？什麽香爐？也不看看那女人的身份。”

“能進我蘇家的祠堂就已是天大的福分了。”

忽然，龍君浩將林默母親的靈牌擺在自己身前，然後從身後抽出了三根早已準備好的香燭。

只見他眼神冷厲，單手直接朝前一插，

居然硬是把那木制的香爐給深深插進了蘇家祠堂地板之中。

“什麽？！”蘇寒大驚，他完全沒想到龍君浩居然敢破壞蘇家的祠堂。

哪怕只是一個地板，那也是蘇家祠堂的地盤！

他眼神劇變，就要沖進去。

“咚咚咚！”

卻聽見，其中傳來三聲響亮的磕頭聲。

只見龍君浩用力地在林默母親的靈牌前磕了三個頭。

蘇寒不由身子一頓，有些詫異，“你身為龍家第一序列為何要給這樣一個身份低微的女人磕頭？”

“你懂個屁！”龍君浩起身，沖著蘇寒大罵。

“果然是鄉下地方出來的，滿口粗鄙之語。”蘇寒目光轉冷。

“當朝太祖當年都是泥腿子出身，你哪來的自豪感？！”龍君浩反擊。

“滾出來，要是破壞了先人們的靈牌，你就是千刀萬剮也難逃！”蘇寒厲聲道，體內一股勁氣陡然透體而出。

龍君浩同樣運轉真氣，將林默母親的靈牌護在其身後，然後一腳踏出。

他來到大院之中，與蘇寒相互站立。

幾乎瞬間，兩股淩厲的氣勢陡然升空！

“怎麽？”另一邊，正和蘇澤坐著喝茶的老人一驚。

蘇澤卻笑著道，“別慌，不過兩個小輩切磋而已。”

“轟！”

他剛說完，一陣劇烈的響聲便傳出。

老人再也坐不住，連忙躍身而去。

到了現場，他更是內心震動。

只見蘇家祠堂外，一個布著蜘蛛網的密密麻麻大坑中。

蘇寒一襲清寒的白衣，一只手抓著龍君浩的脖子，眼神如刀，“你就這本事？”

“君浩！”老人不禁叫出了聲。

“哼...你等...老子升到化境...再來！”龍君浩強撐著反擊。

他身上衣物有些破碎，但一對眼睛卻是異常的雪亮。

蘇寒不知怎麽回事很反感，他加重了手中的力度，道，“你如此為了蘇墨那個廢人又是為何？”

“據我所知，龍家第一序列能立下的願望可不小。”

“你就這樣浪費在上一炷香上面？真是可笑。”

“我笑你大爺！”龍君浩猛地吐出口中一道鮮血，他烏黑著額頭，桀驁地大笑道，“小爺我不像你，無論做什麽都離不開家族的支持。就算不靠家族的支持，小爺我想什麽入化境照樣什麽時候入。”

“蘇寒，你要是出身在其他地方，還能像現在這樣耀武揚威嗎？”龍君浩不屑地嗤笑。

“你若不是龍家的人，當年那個唐裝老人又豈會帶你離開？”蘇寒冷笑，“說的你好像沒有接受過他人的饋贈一樣？”

“哈哈，我可不像你一出生就待在這深宅大院，衣食住行全都靠他人送到手上來。”忽然，龍君浩發出一聲大笑，“師傅給過我不少東西，但更多的還是我和師兄二人靠著自身得來的。”

“倒是你蘇寒。”說道這裏，龍君浩瞇起了眼睛，一字一頓道，“你從小到大離開過蘇家二字嗎？”

“從這點上看，林默可要比你強上不知千百倍！”

“閉嘴！”蘇寒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，他奮力一把將龍君浩投擲到地上。

老人這才趁此機會將龍君浩接下，有些埋怨道，“你這小子，好好的非去和蘇寒那個妖孽打什麽？”

“呵，他也配叫妖孽？”龍君浩掙紮著起身，他擦了下嘴角的鮮血，指著立於空中氣勢淩人的蘇寒傲然道，

“不就是仗著比我高個境界罷了。”

“等老子升到化境後，你算個屁！”

恰好此時，蘇澤也慢悠悠地趕了過來。

聽見龍君浩這番話，他嘴角微勾，也不多言語。

蘇寒卻像是聽見某個笑話，不屑地一笑。

他重新落到屋檐上，一拂衣袖，轉身緩緩離去，同時道，

“那我到時候可等著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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